文/木风 企划部
古镇很小,方圆几里,相较我们居住的星球,恐怕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;古镇如迷宫,“井”字形河道将其分割形成八条长街,其间老宅深巷连理交错,转了半天,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出发地。
驳岸、拱桥、水巷,粉墙、蠡窗、黛瓦,明清宅院傍河而筑。沿岸垂柳随风轻漾,恰似眼眼喷泉,灌得满河绿水;舟楫来往穿梭,船歌起伏,平添悠长诗韵……眼前的一切都在反复告诉你:水乡到了。
沿街字画店墨香飘溢,除张挂的字画外,还能根据游客的命题当场题诗。伶牙俐嘴的女主人站在店外招徕游客,一头乌亮长发向后束成短辫的男主人则端坐店中,一言不发,身前摆一方桌,笔墨纸砚齐备,他在用目光与每位顾客交流,察言观色,传达出商人的乖巧和文人的善意。兜售丝竹乐器的老板神情专注,整日演奏江南小曲,无论你过问与否,都可以坐在门前柳荫下,体验一段幽婉缠绵的水乡情愫;他似乎在谋生,似乎又在自娱。
三毛茶楼背水临街,只是三四十米见方的双层木阁楼,摆上三两张方桌就显拥挤,在古镇众多茶楼酒肆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。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台湾作家三毛曾到过古镇,并在此品茗赏景,时任文化站干事的楼主陪同解说。事后,楼主写了篇关于作家在周庄的文章寄到台北,一来二去,便有了几番书信往来。作家曾在回信中感叹到“周庄有你在,真好!”
正当古镇翘首期盼作家的再一次光临,作家却悄然辞世,茶楼因这段残缺情缘而得名。或许正如楼主所说,如果改做酒楼饭馆,收益不下茶楼的几倍,可就缺少了文化味了。石板街上熙熙攘攘的游客中,冲着三毛茶楼而来周庄的不乏其人。或许,若干年后,茶楼将成为见证这段海峡情缘的古迹,四方游人都不愿错过到古镇的机会,慕名而来茶楼,寻访这段文人机缘,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作家与楼主。现世的商业功利与来生的精神回赠达成近乎完美的妥协。由此,你慨叹的就不只是楼主的商业智慧了。
古镇的夜很静,夜幕谢下不久,家家户户次第关门,临河酒楼稍微晚些。深巷古弄里,只几盏垂着风铃的灯笼风中飘摇,光线昏浊,行人寥寥,脚踩青石板,恍惚步入历史隧道,不知今夕是何年。
入夜的古戏台宛如一艘通体透明的游船,是古镇人唯一的聚会场所。台上演绎一出出人间悲欢离合,成群的小孩则在桌椅间捉迷藏,上演现代侦探剧目。当静寂石板街响起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时,戏散场了。迷失方向的游客,可以当街问询,前面的阿婆会回头上前,用清亮、短促的吴地方言为你细细道来,不会因巷深人稀而做心存芥蒂状;还可以给客栈老板打个电话,然后找个石桥坐下,一边听孱孱流水、唧唧虫鸣,一边静静等候。这时的古镇似一位闭目养神的乡村老者,半梦半醒。
古镇历史上出现过富甲江南的沈万三等一批商界奇才,也涌现20余名举人、进士,西晋的张翰、唐代的刘禹锡、陆龟蒙等文人先后寓居于此,还有“南社“成员集会吟诗的“迷楼”等多处近代人物活动遗迹,浓厚的商业传承与久远的文人情结让古镇人富而不俗。
画因人而生动,马致远的《秋思》名曲因为有个“断肠人”才醉倒万千后生;古镇的“小桥、流水”因为古镇人家而意韵纵横。在物欲逐渐吞噬自我的现代生活中,古镇依然自信地展示着一种物我和谐的生存理念,让人倍感亲切和温馨。